留个全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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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戮史七夕24h·抱着你和人间|3:00】朝圣


前排提示!没刀。放心观看。爱你。

【一】

    史仗义向来是一个忠实的信徒。

    他不信教。房间只挂着一副白衣人的画像,画像被保存的很好,画中人眉目温和,手中握着一把剑,站在风里,身后便是风卷薄云。衣袍翻飞,他的瞳孔便是画龙点睛了,没有人看了这幅画不会失神。史仗义取出手帕,轻柔的将画像上的尘土擦去,爱惜的将它收起来放在画筒中,小心翼翼的放在书架上。

    随后他走出房间,将房门锁好,离开正气山庄。

    俏如来正在和一些武林前辈们说话,看到史仗义走出来,刚想问他要去哪里,随后又被一名前辈叫住询问一些问题。

    路上人来人往,有小姑娘扯着娘亲的袖子说这个哥哥好像史君子和俏如来哥哥。

    或许是病了许久的原因,史仗义走出家门一瞬便被阳光晃了眼。他的手背白得不正常,血管歪歪斜斜埋在皮肤下面,随着心脏跳动传送血液——但这些不是问题,大病初愈也不是问题。他背着行囊走向一座高山,那山离他很远,听人说要走许久,要多准备一些盘缠。

    有行人和他一样,是前往那座山的,有人唱着赞颂词,满面开心的走过史仗义身边,有人问他,你认识史艳文吗?他是个大英雄,他保护了我们所有人,我们年年都要去那座山上呢!

    史仗义很高兴,但他却不怎么说话。他只喜欢听旁人说,自己则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。

    那些人赞颂史艳文的功绩,把他掉落的一块衣袍当做宝贝一般供奉着,仿佛那人已经成神——不,在他们眼里,史艳文已经成神。

    史仗义笑着吃了手里的干饼,又站起来要向前走,有人拉住他,递给他一身狐狸皮毛做的披风。

    “再往前走,可就冷啦。小兄弟,出门在外可得注意点身体。”那人笑得憨厚,拍拍史仗义的肩膀。

    史仗义便礼貌的道谢。他记得幼时,那人踏着雪回来,手指尖是凉的。他把史仗义的手放在掌心,那张手很大——又或许是史仗义太小了,就这么握住他的手,又搁在他的额头。

    史仗义对他的印象不深。甚至不如俏如来。

    他只知道那个人是保家卫国的英雄,人们尊称他史君子,儒侠。这些飘渺无踪的称号和传得神乎其神的故事都不是他。史仗义只知道,那人的怀抱是温暖的,他离开时,衣摆沾了雪,墨般的长发点进史仗义的瞳孔里,而后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进了山,史仗义没看到一只动物。整个山林有一种死气沉沉的神圣感。树梢上挂着雪,脚踩在雪地上,不是柔软的触感,像踩在铁块上。眼前的雾将所有人隔开,他看不到人影,却能听到嘈杂的人声。

    没人关心这些雾是用来阻挡谁的,他们是关心如何上山,如何去朝拜那位圣人。史仗义也一样。他摸索着前进,树皮是刺骨的冰冷。

    又走了许久,史仗义感到空气稀薄了不少。耳边的人声减少了,一切似乎都柳暗花明一般变成了寻常的景象。史仗义看见有鸟飞过。

    史仗义看见枯骨。

    那些尸体横七竖八的被人扔在那里,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灯。可惜那灯不亮了。

    乌鸦尖叫着踩在白骨上,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的少年,四周有哭声和痛斥声。有人喊他快离开那里。

    史仗义没忘记他要去做什么。踩过这片坟地,眼前便是一座宫殿。那座宫殿通身漆黑,看起来阴森极了。像是镇压什么。

    他走上前去,看到门口竖插着一把剑。

    那剑很熟悉,剑锋有些钝了,还有一道小小的豁口。史仗义耳边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,空留他的心脏鼓动。他想起幼时生病,歇在窗边吹风时听到有人说话。

    他们说史君子真是厉害,一夜连斩三万敌军。有人说不怕报应吗?对方便呸他,史君子是谁,他可是保住你全家的人,你竟说他会有报应?

    俏如来为什么是俏如来。史仗义看到他在佛堂青灯古佛,每日诵经不断。史仗义看到有人深夜闯进正气山庄,不惜代价也要杀人,嘴里喊的是史艳文还我全家命来。

    史仗义推开那扇大门。木制的雕花门掉了多层尘土,轻轻一碰便是一阵嘶哑声音。四周都很安静,史仗义听到心脏响动的声音,砰砰,砰砰,在他的体内,也在他的体外。

    这是他要朝的圣。

    一个沾满血腥气、手刃亡魂无数、歇在角落里苟延残喘、用自己镇压所有死者怨气的圣。

    他的嘴角有血。

    史仗义走过去,像所有信徒一般虔诚的用双手捧起那张脸,悉心得用手帕将他的脸擦干净。他说父亲,我是第一个真正来到山顶的人,对不对?

    有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来,沾在史仗义的袖子上。史艳文说是。

    【二】

    史仗义的房屋空了好多年。能开房门的钥匙在史仗义的手里——或许是俏如来不愿意破坏史仗义的房屋,又或许是他没有空。总之那间房屋完好无损的搁置了很多年。

    后来魔世入侵,正气山庄便荒芜了。遍地的野草开始生长,主人家都不在了。俏如来代替史艳文重新开始奔波,有人问史艳文呢?

    没有人回答。因为他们都在忙着逃命。

    而后戮世摩罗提着帝鬼人头称帝,又是一片混乱。

    戮世摩罗说,哦,你们还不知道我的大名,我叫史仗义。史艳文的儿子哦。

    有人问,史艳文呢?

    戮世摩罗回答他,史艳文已经死啦,死在你们的信仰下。

    戮世摩罗指着俏如来,笑道,看到了吗,那是你们新的信仰。

    【三】

    戮世摩罗的房间里挂着一张画像。似乎是时间久了保养不当,画里的人已经模糊了。

    公子开明某日路过,看到戮世摩罗站在那里看着那幅画,一言不发,表情有些阴沉。这位帝尊与前几任不同,他是人——更不同的是他的眼睛里有不一样的情绪。

    那不是谁都能看明白的。公子开明走进屋里,在戮世摩罗耳边拍了拍手道,帝尊回神啦,再看,史艳文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。

    画里的人穿着白袍,手里握着一把剑,尽管已经有些模糊,但不知道是否有别的因素在,公子开明总是能在那个人周身看到流光轮转。像吞了日月之辉的烛火,烧不尽又不够亮。

    戮世摩罗看了他一眼,伸出手将那幅画取下,扔到了地上。穿着白衣的人染了灰尘,随后起了一场大火,那副画便烧成灰烬了。

    没人会问他,把这副画烧了,你不会心疼吗?也没人问他,你还爱他吗?

    爱这个词,对史艳文来说太奢侈。

    从他踏上战场那步开始,便不需要怜悯了。他只需要站在一众人面前,斩下冲上来的人的头颅,热血洒在他的衣袍上。

    战争不需要对错,只需要生死。

    后来下了一场大雪,把一地的尸骸埋葬。史艳文拖着一把剑上了山。没人看见他踉跄的脚步,也没人看见他背后冲天的杀气,怨灵哀嚎,震耳欲聋。

    有人喊他,史君子,你是好人,你是英雄!

    史艳文摔倒在泥土里。

    他闭上眼睛,恍惚看到一个小少年,举着一枝梨花跑过来。他俯下身伸手触摸那张脸,软得像棉花。那少年笑着把梨花别在他的耳边,笑道这样父亲就更好看啦!

    【四】

    后来公子开明跟着戮世摩罗一起上了山。

    轻轻推开门的一瞬,戮世摩罗的神情便软了。

    所有人赞颂的史君子,也不过是凡人枯骨,缩在被褥里,像所有睡觉的人一样。

    戮世摩罗俯下身,将从路边折下的花枝别在他的耳边,道,史艳文已经死在所有人面前了。

    公子开明道,啊?啊!哦哦!

    戮世摩罗又道,跟我去魔世吧。史君子。

    【五】

    戮世摩罗向来是一个忠实的信徒。

    他不信教。带着史艳文进入魔世之际,他看到身边的人留恋的看了一眼身后的世界。

    而后十指相扣。戮世摩罗道现在后悔也晚啦。

    而后不知多少年过去,久到史艳文已经即将忘却当年的生活。戮世摩罗拿着纸笔走过来,问他我们画张画吧?

    史艳文道好啊,怎么画?

    修罗国度的帝尊便装模作样铺好纸张,缓缓道,你站着就好。

    史艳文站在风里,他的衣袍在风里翻飞,一如史仗义初次展开那副画时所看到的模样。他说真好看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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